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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妞兒夠勁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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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妞兒夠勁兒

「每個不為人知的皮囊下,都藏著一顆覆雜的靈魂。

如果你也是,我希望你的靈魂裏裝著自由和堅韌。」

——《孤舟難行》

透過玻璃門,馳路望著兩人在樹下上演一出八點檔的偶像劇,俊男靚女,挺養眼。

她匆匆地選了兩個首飾盒,其他首飾一個沒看,走出了首飾店。

剛走到門口,便看到靚女朝她看來,噴吐煙霧,媚眼如絲,勾人得很,卻在看她的那一秒,所有的嫵媚都退散,眼裏像藏了一把刀片,朝她拋了過來。

馳路的眼神不退不躲,穩穩接住她刀片般不善的眼神,她反而笑了,走過去笑著問謝勁舟:“舟哥,不介紹一下?”

靚女只撇了馳路一眼,又轉頭看謝勁舟,她想把沒抽完的煙塞他嘴裏,只見謝勁舟毫不客氣地將煙扔地上,用力攆滅。

靚女的面色忽然一沈,謝勁舟根本沒在意,看著馳路:“馳路,餘夏。”

馳路變身乖乖女,露出不會出錯的笑容,朝餘夏伸手:“你好,初來乍到,多多關照。”

餘夏上下打量她,雙手環胸,沒有要跟她握手的意思:“長得還挺漂亮。”她眼睛往謝勁舟右肩上一瞥,言語間多了絲警告,“幹的事不漂亮,不要有第二次!”

馳路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謝勁舟右肩上的紅唇印清晰可見,她的笑容更甚:“這不是不小心,靠在舟哥肩膀上睡著了。”

一句話,把兩人的暧昧說盡,氣得餘夏面色發青,當著謝勁舟的面,她有氣發不出來,只好挽上謝勁舟的胳膊,宣誓主權,聲音格外嬌軟:“男朋友,晚上我等你。”

女生間暗裏較勁,謝勁舟聽得分明,之前餘夏對他有各種親密動作,他沒覺得有什麽,但現在弄得他有些煩躁。

他甩開餘夏的手:“別碰我,熱。”

“男朋友,晚上去我那兒吹空調就不熱了。”餘夏把“男朋友”三個字咬得很重,朝謝勁舟拋媚眼,“我先走了。”走之前,不忘拋給馳路一記不友好的眼神。

馳路並沒有把餘夏放心上,抱著兩個大的首飾盒朝蹦蹦車走去。

謝勁舟、羅子昂都走在她身前,兩男生手裏都是空的,沒一人有眼力見兒幫她拿首飾盒。

馳路朝他倆的背影喊:“餵。”

羅子昂正沈浸在明天是先承包騷呢還是先承包酷、抑或是騷和酷一起承包的糾結中,完全沒註意到馳路的喊聲。

馳路看到謝勁舟停了下,以為他要轉頭,結果他只是停了一下,又邁著他那雙大長腿往前走。

馳路的後背被太陽曬得熱烘烘的,手裏又抱著首飾盒,更熱了,不得不喊他:“謝勁舟。”

謝勁舟終於轉頭看她:“叫什麽?”

“謝勁舟。”

謝勁舟又轉頭走了。

“謝勁舟。”

謝勁舟依然沒回頭。

“舟哥。”

謝勁舟停下來,這次終於走到她身邊,二話不說拎起她懷裏的袋子。

“……”看來這人是吃軟不吃硬啊!

*

上了蹦蹦車,馳路想起生銹的水龍頭、淋浴頭,軟聲跟謝勁舟說:“舟哥,你看洗手間地上的瓷磚壞了,洗臉盆裂了,水龍頭、淋浴頭也生銹了,要不要換下?”

這次喊“舟哥”沒管用,謝勁舟冷著臉看她:“換什麽換,你當是你家啊!不想住,滾別的地方去!”

謝勁舟今天的耐心,都在陪馳路購物中耗盡了,她現在提這檔子事,他心裏煩得很,語氣也不好。

馳路哪知道謝勁舟想什麽,只知道這人真是老虎的胡子摸不得啊。

謝勁舟咬了咬後槽牙:“不過……”

馳路以為事情有轉機,目露希望之光:“不過什麽?”

“你該買個簡易衣櫃。”

馳路在腦中還原了下房間裏的原貌,房間裏有衣櫃啊,不解道:“房間有衣櫃。”

“那是我的。”

“所以?”

“房間讓給你了,你還想讓老子把衣櫃讓你給?”

馳路把腦袋靠在車後面,蹦蹦車顛得她腦殼兒發疼,心裏有什麽東西幾乎要呼之欲出。

一大堆不可描述的話語擠在她心間、梗在她喉頭,最後只能握緊拳頭憋了回去,咬牙瞪他:“謝勁舟,你還是人嗎?”

“老子不是人?”謝勁舟冷笑,“你不會希望我是你的救世主?”

“你是我的救世主?”馳路笑了,眼裏閃過一絲空茫,這世上誰會是誰的救世主?

她不再看謝勁舟,望著窗外熱熱鬧鬧的市井生活,有遛狗的大爺、買菜的大媽、打牌的中老年們……

每個人都被時光洪流推著往前走,生而平凡,卻還在煙火人間奮力地朝前奔跑。

光顧她青春的人,來來去去,曾熱鬧喧囂,後消散冷寂,誰都不會為誰一直停留,誰也不會一直做誰的救世主。

十八歲的馳路,比同齡人知道,命運不會是一條筆直的線,而是起伏不定的山巒,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是要踏上高原,還是邁入低谷。

她跌入谷底了,她的星空被最親的人焚毀了,她什麽都沒有了。

她還要期待著救世主將她拯救?

這樣的夢,她不想做,也不能做。

*

這座小鎮,夜來得晚,人卻睡得早。十點多,家家戶戶的燈陸續熄滅了。

馳路正站在陽臺上抽煙,擡頭望著皎潔的月光、零落的星辰。

雖然房間裏安裝了落地扇,床上鋪了涼席,但吹出的風是熱的,涼席上也是熱的。

擾人的蚊子還是嗡嗡嗡地在她周圍亂飛,咬得她脖子上多了個包。

她很煩,本來困得要命,卻沒法安心入睡,只得起來。

吹來的夜風稍微帶了點涼意,吹著她光潔裸露的雙臂、大腿,才算舒服些。

她所在的陽臺跟旁邊房間的陽臺連著,她沒發現,另一個房間的門邊倚靠著的謝勁舟。

謝勁舟悄無聲息地望著被月光披了一層光的馳路,她有著修長的天鵝頸,往上揚時,一身傲骨顯露無疑。

她不抽煙時,指間閑閑地夾著煙,側臉極其漂亮,又泛著瓷白,不染纖塵,仿若在夜晚偷偷綻放的純潔梔子花。

她的那雙狐貍眼往上一挑,演繹出了幾分靡艷,勾人的,誘惑的,宛若散發香氣的紅玫瑰。

謝勁舟第一次知道,原來在一個人身上,可以同時看到純潔和嫵媚。

馳路一轉頭,懶懶地靠在欄桿上,叼起煙,吸一口,隔著裊裊煙霧看他:“看夠了嗎?”

謝勁舟關上身後的門,剛從口袋裏拿什麽,沒找到,拿出一根煙,走到馳路身邊,抵著她嘴裏的煙,重重吸了幾口。

兩人離得很近,氣息幾乎相抵。

屬於少年人的氣息滾燙,像一場悠長的白日夢。

馳路望著他頭頂炸開的幾根頭發,宛若炸毛的惡犬。

月色映在他痞帥冷峻的臉上,越發襯得他輪廓分明。

待他唇間的煙冒出點點星火才移開,重重吸了一口,朝馳路吐了個好看的煙圈。

他的聲音很淡:“怎麽不睡?”

煙霧裹挾著他的氣息,盡數噴灑在她臉上。

馳路沒拂去這些嗆人的煙霧,而是狠狠吸了一口,全部灌進自己的肺裏:“要不要換一根試試?”

馳路想去屋裏給他拿煙,卻被謝勁舟拽住手腕:“別了,像我這樣的人,抽這樣的煙夠了。”

她停住,又靠到欄桿上,直視謝勁舟,看到他眼裏閃現出的一絲茫然:“你這樣的人?”

他是芳町三中的校霸,成績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,所以,像他這樣的人,就不夠資格抽更好的煙,也沒有翻身的機會,只配一輩子爛死在這裏?

“你以為我好到哪裏去?”馳路彈了彈長長的煙灰,“謝勁舟,你跟我不同,不管怎樣,你還有家,有家就有依靠,就有念想,只要手握一技之長,就能勇闖天下,你可以朝著更遠方奔跑,可我……能跑去哪裏。”

她的唇角往下壓,驕傲如她,在深夜裏少見的露出幾許脆弱。

謝勁舟發現了她的異樣,從她手裏奪過煙,朝遠處扔掉:“你的嗓子是不是抽煙抽壞了?以後少抽點。”

換做以前,誰要是敢拿她的煙,她鐵定回懟幾句,但在這個寂寥的夜裏,她酸澀的心裏卻擠進來一抹暖意,她笑:“天生如此。”

“去睡吧。”謝勁舟看到了她天鵝頸上綴著一個被蚊子咬過的包,新鮮的,紅艷的,在她瓷白的膚色上格外醒目。

“你怎麽不睡?”

“今天換班,上夜班。”

“不用給你翹班費了?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加個微信。”

謝勁舟掀了掀薄薄的眼皮,漫不經心道:“怎麽,看上舟哥了?”

“少來!”馳路媚眼往上一勾,“別以為是個女的,就會往你身上撲。”

“最好是這樣。”謝勁舟掏出手機給她。

馳路掃了二維碼,發去好友申請。

他沒有立刻加她,將吸完的煙扔下去,朝她揮手:“走了。”

馳路也朝他揮手:“拜!”

她看著他進了房間,低頭看了看手機,他的微信頭像是一張照片,照片裏的少年騎著深藍色的摩托車,馳騁在賽車場上,光看背影,都極其恣意張狂。

微信名:Z。

她給他轉過去200塊紅包,紅包備註:跑腿費。

結果,對方壓根兒沒收。

*

馳路打開電腦,打算先提前預習下高三的課程。

她是無根浮萍,能靠的只有自己,能抓住的只有高考這條獨木橋,一旦橋斷了,她的前途就毀了。

她墜落過,那是她有墜落的資格,但她現在只有不停向上攀爬,緊緊攀附學習這道高墻,才不至於從高空墜落。

之前,老爸飛黃騰達時,她想著混個經管系的文憑,等畢業了繼承家業。

現在沒有家業可以讓她繼承,她好像也沒有必要一定要考什麽經管系,那她的夢想是什麽?以後要做什麽?

她陷入一陣迷茫,撐著腦袋看電子版的語文目錄,看得心不在焉。

咚咚咚,響起了敲門聲,聲音很輕,生怕打擾了別人。

這麽晚了,會是誰?

這門馳路試過,鎖壞了,根本鎖不上,只要外面的人想開門,是能直接打開的。

這敲門的人,有最基本的禮貌。

馳路走到門邊,問:“誰?”

“我。”簡單的一個字,冷冷的,冰塊般,掉進這燥熱的夏夜裏。

馳路開了門,看到謝勁舟手裏捧著一團紗一樣的東西:“大半夜,幹嗎呢?”

“裝蚊帳。”謝勁舟見馳路沒動,有些不耐煩,“不用?不用我走了。”

他作勢要走,馳路一把將他拽進了房間:“來了,走什麽。”

馳路幫著謝勁舟一起安裝好了蚊帳,粉嫩的顏色,看起來新的:“你從哪兒弄來的蚊帳?”

“這你不用知道。”謝勁舟將四角都檢查了遍,看結實了才拍了拍手,“好了,睡之前記得把蚊子趕走再拉上。”

她發現,他好像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冷漠。

馳路掀開蚊帳,坐到床沿,仰頭看謝勁舟,眼睛一彎,睫毛一顫,面上浮出笑容:“感謝舟哥深夜送關懷,記得收紅包。”

“紅包就不必了,你留著買腰鏈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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